低语者
【四】
第二天一早,当我看到刚出版的《橘郡日报》时,差点儿被台阶绊了个跟斗。
头版用了夸张的加粗字体,在我的印象中,这种字体只适用于除了总统当选或者遇刺:《二十一世纪的亚森罗宾?!》
“警方于昨日深夜包围了一座旅馆,据称考伯尔大学枪击案的犯人藏身于此。当一行全副武装的人员冲进房间时,里面却空无一人。有目击者声称,劫匪用一根尼龙绳荡到了对面大楼的天台上,甩开了所有的警察,遁去无踪。于是我们不得不佩服他的身手不凡和胆量过人。这不是电影,但比任何一部电影都惊心动魄,而警方似乎正在成为一个蹩脚的配角。”
我把报纸扔在桌子上,拨通了葛森的电话:“今天的报纸是怎么回事?”
“你是说头条新闻?”他若无其事地说,“那都是事实。”
“我相信是事实,但身手不凡和胆量过人是什么意思?你坚持了三十多年严肃新闻的风格,怎么一夜之间就放弃了?”
“我只是不想给继任者留下个烂摊子,报纸最近的销量越来越差。”
我们激烈地争论了半小时,葛森率先停了下来:“伙计,咱们以往话不投机,顶多跟表演赛似的,彬彬有礼地打上一两个回合。今天这是怎么了?跟职业拳王争霸赛有得一拼。”
我发出深深的叹息,挂断了电话。
几分钟后,沃特曼不请自到,河马般笨重的身躯把门堵得严严实实,阴沉着脸。
“有了点新的发现,但事情变得更复杂了。”我心疼地看着新买的沙发被他坐得嘎吱作响,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,“我们在考尔伯大学后身寓所的附近发现了未被烧尽的纸片,字迹证明,那是斯塔文的字迹。”
“亲爱的安娜,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个钻石胸针,所以现在请打开左边第三个抽屉,那里有个首饰盒,你的梦想……”
字迹到此为止,后边的部分想必已经成了灰烬。
“那么,安娜提前离开了聚会就有了解释。”我说,“不过他为什么不当面把礼物交给女友?”
“为了惊喜。”沃特曼铁青着脸,“我没法反驳这句话。”
“他为什么当初不承认写过这封信?”我问。
“那小子的解释是,他用自己全部的积蓄,买了个钻石胸针。后来女朋友死了,礼物变得没有意义,他就把钻石胸针拿回去退了。至于隐瞒这件事的动机,是因为不想引来麻烦——他从未给家人买过任何礼物。”
“钻石胸针的事你核实过了?”
“他说的是实话,珠宝店老板没有为他撒谎的理由。”
“在女友之死带来的悲痛之余,隐瞒了对自己不利的事,也算说得通。但他为什么要把那封信在女友的住所附近烧了呢?”
“这就是我需要你去弄清楚的。”他粗声粗气地说,“上边认为我对这小子有成见,对天发誓,我仅仅是在他的身上嗅出了阴谋的味道。我觉得你应该去她的死亡现场实地考察。”
“你要我凭这张破纸查出真相?”我的太阳穴刺痛起来,“我迟早会被你逼死。”
“要是你为此而死,我保证在你的尸体上覆盖国旗。”他又开始耍那套恶劣的幽默。
“麻烦你帮我把门关严,从外边关。”我下了逐客令。
沃特曼走到门前,转过身:“我记得《橘郡日报》的主编是你的朋友。”
“互不干涉的朋友。”我意识到他已经读了今天的报纸。
“来的路上我一直在祈祷。”狞笑浮现在他的嘴角,“祈祷你的这位朋友不会被亚森罗宾打成筛子。”
赶走了这位瘟神,我一口气喝了七杯咖啡。侄女警告我这种液体害死了巴尔扎克,不过我想戒除咖啡瘾和戒烟一样容易,每周都可以戒上两三次。
脑细胞开始恢复了正常运作:假如我是个侦探小说家,肯定会对钻石胸针大书特书。比如那个胸针涉及家族古老的罪恶啦,涂有引发心脏病的未知毒药啦,等等。但这些纯属扯淡,实际中发生的可能不比雇佣外星人杀人的几率大多少。
唯一的疑点就是斯塔文为什么要急于烧掉这封信,小报上曾经活灵活现地说,警察在濒临绝境时,会用催眠术获取证据。我真想打电话给那个记者,要他帮我请来一位会催眠术的警察,然后去和斯塔文当面谈谈。
孙吉云的登门,将深陷在批判主义情绪中的我拉回了现实。
她神色惊惶,声音嘶哑:“医生,我男朋友想要杀掉那只羊羔!”
我坐直了身子:“你最好说得详细点。”
“他在浴盆里放满水,接着把羊羔放进去,想要淹死它,被我撞了个正着。他很不自然地告诉我是想给羊羔洗个澡,可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杀气。我扭头就跑,直接来找你。求你一定要想想办法,我觉得他的精神开始不正常了!”
其实一开始我就觉得他的精神有点儿问题。这话我只是想想,并没有说出来:“我建议你暂时先离他远点儿,我手头有更重要的事,等我忙完,我会亲自去和他见上一面。他叫什么?”
“萨缪尔……”她犹豫了一下,“萨缪尔·贝克特。”
我在心里叹息,看来她很爱自己的男友,若不是因为情况所迫,她不会轻易对我说出男友的名字。
“我记住了,我会尽快去的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回去好好休息。”我温柔而坚决地说,“相信我,事情会变得好起来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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