低语者
【五】
大学生是一个很奇妙的群体。
我读大学是三十多年前的事,那时大学生和高中生相比,除了身材魁梧点儿,顶多就是故作成熟的欲望强烈了些,结果却显得傻里傻气。但现在的大学生,经过我在考尔伯大学的几天经历,就像是一个崭新的物种。
他们有着不成熟却很完善的一套思维方式,某种意义而言这是时代的进步,但另一方面,又散发着危险的气息。
同中老年人一样,他们很难接受违背自己设想的事物。性格中张扬轻狂的因素使得排斥反应更加严重,面临挫折时,往往更具有攻击性。即便是平日貌似成熟的家伙,被意外扇了记耳光后,也会容易走向两个极端:怨天尤人或者暴跳如雷。
人生的艰难之处在于,如何在两个极端之间取得平衡,他们还不理解。
孙吉云的男朋友做出那种残忍的举动,应该是在发泄某种难以言表的情绪。有时我也有类似的体会,虽然亲朋很多,但总有些东西是难以启齿的,只能靠自己慢慢消化。消化系统出了问题,便会吐得一塌糊涂。
不过比起他,我更在意的是斯塔文。他应付警察的言谈异常镇定,与他英俊潇洒的形象很不相称。
我并不是像沃特曼那样对帅气的男子怀有偏见,但相貌出众的人,在各个方面多少都可能受到一些有意无意的优待,时间久了,优越感会弱化思维的缜密性。
这种矛盾就是沃特曼所说的那种“阴谋的味道”,我能够理解。
第二天上午我去了考尔伯大学,校长坐在胡桃木办公桌后,镜片闪闪发光,叼着根雪茄吞云吐雾。墙上的两个鹿头标本直勾勾地瞪着我。
“谢泼德先生,我和你的上司沃特曼是老相识,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。”
“谢谢。斯塔文这个学生……”
“他成不了什么气候!整天想当明星,但我觉得他当演员也只能是三流的。”他截住了我的话,“每个学校都有混日子的学生,他们没有远大的理想,能够毕业就谢天谢地。”
果然,我不能指望从他这里得到全面客观的消息。
“萨缪尔·贝克特这个学生你怎么看?”
狐疑的神色浮现在他的眼中:“他?一个把愤世嫉俗当成智慧的人,我真弄不清他来这里留学的目的何在。他和那个女学生的死有什么关系吗?”
“顺口问问而已。”我挤出一个微笑。校长皱眉看着我,眼神中有种谴责我东拉西扯的意味。和他交谈更多只会误导我的思维,所以我决心尽快离开。
“我来您这里的主要目的,是想要那个女学生寓所的钥匙。”我说。
他拿起电话:“我告诉管理员一声,你去二楼尽头的办公室取。”
“希望你能尽快把事情查清,我不希望学校落下任何污点,我是个完美主义者。”在我出门前他冷冰冰地说,“……怎么了,你在看什么?”
“对不起,不过左边的那只鹿头有点儿歪。为了完美,您最好还是把它弄正,顺便换一家眼镜店。”我微笑道。
“该死的清洁工!”关门的瞬间,我听到他在低声咒骂。
走进安娜毙命的房间后我抖擞精神,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。
大部分的遗物都被她的父母取走了。这并不可惜,沃特曼早就提前细细地研究了一顿,没准比尸检还要细致。我没指望里边留有蛛丝马迹,假如这真是一桩精心策划的谋杀,凶手绝不会在这方面出纰漏。
我着重检查了信件残片上提到的那个抽屉:里边有半瓶指甲油,一盒用得差不多的粉底,一把旧睫毛钳。
厨房里有个通向天花板上方的梯子引起了我的注意,爬上去发现狭窄的阁楼里空荡荡的,几条管道占了大部分空间,要想钻进去只能匍匐前行。比起灰尘遍布的顶棚,条状木板构成的底部显得干净异常,显然是被人擦过。
我想退出来,衣领却被什么东西钩了一下。
那是一根夹在管道接缝处的金属丝,我花了很大力气才把它抠出来,小心翼翼地装进证物袋中。
从梯子上下来后我气喘吁吁,站在窗前擦着脸上的汗。房间位于八层楼房的顶层,但因为地势较高,加上挡土墙的高度,向下看去足有十几层楼的模样。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大学的棒球场,几个球员正在那里练习跑垒。
我突然意识到联赛已经步入尾声,得赶紧把眼前的麻烦解决,否则休想惬意地坐在电视机前观赏比赛。
把钥匙还给管理员时,我向他询问了有关阁楼的问题,他告诉我顶层屋子都配有那玩意儿。
回家的途中,我在邮箱里取出日报。有了上次的教训,我特意停住脚步浏览新闻标题。尽管如此,看了一眼后我还是忍不住咳嗽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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