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市怪谈之锁骨
长相
“啪”地一声,日光灯被打开了,漆黑的教室一下子变得通亮。
谢方涛一点儿一点儿地检查着四周的天花板,试图通过视觉差找出它的位置。他保证自己绝对没有漏过半点儿异常之处,可还是一无所获。
如果说,四周都没有它的痕迹,那么唯一的可能是——它在谢方涛的正上方。
忽然,谢方涛觉得肩膀一凉,似乎有什么液体滴落在了上面。他扭头一看,脖子上什么都没有,伸手一摸,却摸到了那种湿润感。紧接着又是几滴液体滴落下来,冰冰凉凉的,让他忍不住战栗起来。
谢方涛不敢有任何动作了。他觉得自己太贪功冒进了,明明还有许多疑点没有得到解释,就贸然前行寻找真相。比如,它为什么要去看那些交到老教授手上的画呢?
也许它待在这间教室,就是为了那些画。
老教授的教学方式鬼马稀奇,像今天这样让同学们发挥想象去画没人见过的鬼,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了。
它为什么要看画鬼的画作呢?比起那些画纸上千奇百怪、荒诞无比的鬼,它才是真正的鬼,画上的鬼永远无法取代它啊。
除非,它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。
就像人一样,人只能看到自己脑袋以下的部位,脸是什么模样却是看不到的。但是人有镜子,有光滑的地板,有水坑,有手机屏幕,想看自己长什么模样方便得很。但它没有,这些东西根本显露不出它的模样。
没错,一定是这样。它看不到自己的模样,却又极想知道,于是每次美学课程到了画鬼的环节,它都会很兴奋。它希望从那些画纸上看到自己的模样,是美是丑是恶心都没有关系。可惜,一次次的期望,得到的是一次次的失望。没有人能画出它来,一丁点儿相像都没有。
谢方涛的思绪一跳:对了,吴舒一定是第一个画得很接近它的人。至少它能看得出来,画上从脑袋以下的部位和它很像。于是它抱着赌徒的心理,甘愿相信吴舒画的就是真正的它。如此说来,吴舒丢画的事情也说得通了。
那么,吴舒那张画上的它长什么样子呢?
在这之前,这间教室都是处于黑黢黢的状态,谢方涛也没想过去找吴舒的那张画。现在日光灯一打开,教室亮如白昼,谢方涛才发现,那幅画居然就躺在自己的脚下,其中一半还被自己左脚踩住了。
他缓慢地移动着左脚,尽量不让头顶上的它发觉。渐渐地,那幅画的模样就尽收眼底了。
谢方涛猛吸了一口气,瞪大了眼睛,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。
破茧
吴舒这幅画上的鬼没有脑袋!
也许是他的想象力有限,所以觉得不画固然是偷工减料,但是盲目画了却是对整幅画的侮辱。
谢方涛终于知道那些一点点、一股股落下来的液体是什么了——那是它的血液,它正在慢慢地割自己的脑袋。
它失望太多次了,已经快到了麻木的地步。吴舒的画燃起了它的希望,可接踵而来的是更深的绝望。它是有脑袋的,要不然也不会垂下长长的头发挡住老教授的脑袋。这一点它比谁都清楚。但它不想再失望下去了,所以,它麻醉自己选择了一个最不可能的答案。
它一定看吴舒的画看了很久,看那熟悉的手脚和身体,再看脖子上空出来的地方。它一直在等,等所有人都走光。可是谢方涛一直没有走,于是,它失去了耐心。它扔掉吴舒的画,开始割自己的脑袋。
谢方涛内心焦急不已。他居然在为一个鬼着急,实在是荒谬,却也成了事实。他想:如果一切具有反射光线能力的东西都不能照出人的样子来,那么,人怎样才能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呢?
谢方涛的心里有了主意。他慢慢地移动着双脚,把吴舒的画完全踩住,假装自己没有看过这幅画。然后他抬起头,振振有词地说:“我知道你的模样,你是有脑袋的。”
滴下来的血液放缓了速度,由一股股变成了一滴滴,再变成一点点。
谢方涛的双脚像被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不动。他扭过身子靠在旁边的课桌上,取出纸笔开始画画。他依照着吴舒的画,画出它的手脚和身子,再在脖子上画上脑袋和头发。他给它画了两条弯弯的眉毛,一双有神的眼睛,高耸的鼻梁……
很快,谢方涛就画完了。他把画纸往上一递,说:“看,这就是你。”
有什么东西握住了画纸的另一边,微微地颤抖着。
谢方涛展开了双臂,说:“来,我撑着你走出这栋楼,带你去迎接来生。”他的内心怕得要死,张开双手这个动作仿佛避开了他大脑的指令,直接就做了出来。
细密的头发披散下来,滑过他的后脑勺。他撑住它冰冷的双肩,顶着它黏稠的脑袋,向门外走去。
手指触摸到门把手的一瞬间,谢方涛想再看看那则帖子。于是,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了手机,帖子又更新了一个音频,时间是一分钟前。
点开音频,依然是那个怪腔怪调的声音:“我已经走完第三步了,了结了它在树上苦等无数个日子的心愿。它在树上徘徊,一直想看看它深爱的那个人,哪怕他已经和另一个女孩在一起了。可惜他从来没有从树下经过,从来没有。于是,我带它去了他的教室。它发现他的每一本教科书上都贴着他和生前的它的合影。于是,它心里有了答案。另外,我想对大家说一声抱歉,因为在某一点上我欺骗了大家。我想请大家不要恐慌,该抬头还是抬头吧。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它四目相对,不过当你抬头时,也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。如果你真的和它有缘,请一定带它走完三步。”
谢方涛打开门,站在走廊上。隔壁教室也有一个人走了出来,两个人没有说话,却都明白对方在做什么。
谢方涛忽然说:“有人说人死后是往上飞升的,也有人说人死后是朝下坠落的。以前我一直困惑不解,现在我明白了。”
那个人怪模怪样地问道:“你明白什么了?”
谢方涛说:“就像那个音频里说的那样:它走到银杏树边缘,往下一看,是深不见底的蓝天白云。其实,我们的蓝天白云就是它们的深渊。所以,它们看到的坠落,在我们眼里就是飞升。它们会像蝴蝶一样越飞越高,直到有所谓的牛头马面出来,用捕蝴蝶那样的网丝把它们兜住,带往地狱黄泉。”
那个人说:“地狱是一个充满痛苦的地方。”
谢方涛却笑了:“破茧成蝶也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啊。”
雷雨不知何时停了,几颗星星钻出乌云,闪闪发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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